2013年9月26日 星期四

百齡校友--曾文彬

 認識三芝--再訪百齡校友--曾文彬

    認識曾文彬校友(阿彬仔伯)是民國七十年初,因為工作的關係常常騎機車往來於二坪頂、橫山之間,所以常在路上碰到騎機車的阿彬仔伯,他當時已經七十多歲,在大坑養雞,過了好幾年後來還是工作的時候到他家去,才有機會他聊天那已經是民國八十年的事了,這次逢三芝國小100週年慶,特地再去探訪他老人家。
    十月九日的午後,天空飄著秋意的小雨,看烏雲密佈在竹子山方向二坪頂的天空,幾經猶豫在今天去與不去之間,終於看到雲層霎然散去,趕快騎機車上山去了。做田調訪談不是第一次了,通常我都會設定主題,但是今天卻有點混亂,不知道我要問什麼?心裡盤算著100週年慶和100歲的人,是活動、時間、年齡還是記憶。
    翻過布房崙,山坳裡謝家保存著一份乾隆48年的契約書,陳厝坑在那時就存在了。整齊的梯田和兩百多年前一模一樣,只是稻田變成筊白筍田,還有現在不用像當年收成後,要繳粟給小雞籠社的番頭家。埤仔頂的水塘已經被填平,旁邊路旁斜坡上弘農的楊家祖墳,還是冷冷的看著我努力的騎著公路車攻上崙頂。左邊的大坑梯田早已經失去了它迷人的地景,唯一可看的是,等到明年五月對面山谷裡的桐花才會再開,在大坑溪旁住的是康熙、雍正年間就來三芝的另一個謝氏家族。好快走了三百多年的兩百年,最後的一百年還在那雲霧瀰漫的大坑溪頭山谷裡,等我去喚醒最後一百年的他,在那裡我看到的將是百年高齡人瑞,而他給我的是回憶。
    小路走到盡頭是條叉路,根據記憶走左邊,兩隻狗用凶狠的叫聲歡迎我,有句名言「會叫的狗不會咬人」,牠們好像知道另一句名言「吃狗肉的人是不會發出聲的」,果然我不出聲牠們是邊叫邊後退,不過好像不是怕我,是被主人喊回去的啦。阿彬仔伯走在小路上,似乎沒聽到我在喊他,等我停好車跟他說明來意,他才慢慢回想起好像有我這號人物。他耳朵聽力很差,幾乎無法溝通,所幸的是腦筋還管用,可以用寫的溝通。我就概略的把想到的事說明一次,期待他能喚醒古老的記憶,可惜時間太久了要他回想公學校的事情,還真困難。還好東扯西拉的整理出一些求學的過程。
    曾文彬生於大正1(民國元年),三芝公學校成立的第二年,三芝公學校畢業淡水讀初中,後來考上五年制的宜蘭農林學校讀書,畢業後回到三芝庄役場工作當時是稱作「農業技手」,工作量很多還曾經外銷茶業到滿洲國。光復後在糧食局上班,65歲退休回來這裡養雞,這塊地是日治時代自己買的,不是曾家留下來的產業。
     其實這次去拜訪阿彬仔伯,我還想證實以前聽過的另一個鮮為人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在日治時代初期小基隆比老梅人口多,可是老梅公學校卻比小基隆公學校早設立,等小基隆公學校成立之後,老梅公學校卻變成小基隆公學校的分校。據說是日本人要在小基隆設立公學校時,要求地方士紳捐錢獻地設立公學校,當時庄長是曾石岳(人稱石頭仔伯)沒讀書,因此對普及教育不是很積極,而且又要他捐錢獻地,猶豫甚久並未決定,最後終於由老梅先設立公學校。很顯然的是這次的拜訪沒能找到相關的訊息,殘念。
    基本上所有的田調資料,都是很忠實的歷史紀錄,然而根據經驗收集田調到一定程度的量時,就會發現發現有許多共同性、暗示性、甚至有啟發性的資料,如此可以嗅的到在當時環境下的一種氛圍。所以容我敘述另一可能存在的理由,是時當清末之際,小基隆的學風已開,已經有許多人在這裡設立私塾傳授漢學,日治初期這些文人部份尚繼續在三芝教書,加上當時的社會還瀰漫著一股強烈的抗日民族意識,所以不願在小基隆設學校傳授異族文化,算是一種消極的反抗吧。這是有跡象可循的,早在1899年郭石定等人崇奉鸞堂信仰,迎三恩主創立「智成堂」,隔年1900年智成堂在曾林甘娘家扶鑾造書「節義寶鑑」,取名「節義」為發揚關帝君之忠孝節義精神,可是隱藏的是另一種抗衡的表現,早年類似這種隱喻性的抗日方式很多,像福成宮裡黃龜理的作品「岳母刺字」、「徐母打曹」都是。消極的抵制加上積極的推動「以儒為宗因神設教」的鸞堂信仰,企圖藉由信仰之名達到保存漢文化之實,可算是當時三芝文人的一種抗日精神,在這種氛圍下或許這也是造成老梅公學校比小基隆公學校早設立的原因之ㄧ吧。
    不過以阿彬仔伯的年紀而言,要回想90年前讀書的事情,還真的有點困難。這部份就由我來補充吧,我是民國52年讀三芝國校,一、二年級的老師是史書秋老師,記憶深刻的是大概我被打了兩年,因為我的家庭作業從來沒寫完過。三年級是唐丹祥老師,和藹可親的老師,如此形容,是他從來沒打過我。四、五、六年級換王者善老師,記得他是山東人,常說他老家的故事。他對學生很好,都會自費買平時考的考卷給我們練習,我常常被罰站,老樣子作業永遠寫不完,尤其是算數,即使是全班我一個人沒寫完,他從來不罵我。本來我以為是老師認為我就是這塊料,所以網開一面,後來隔壁班的老師跟我說,你老師說你不會的就不寫,不像其他同學連選擇題都亂猜,我才知道為什麼常常只有我寫不完,六年級下學期王老師調到新莊國小,兩年後他就去世了。
    在記憶裡四年級的時候,有一次全校師生排隊從宋厝橋接力把石頭搬到大操場。還有一個教音樂的老師,下課後或是假日常常在宋厝橋下吹小喇叭,他還說三芝有山、有海還有溪流真的很漂亮,你們住這裡很幸福。關於這一點我很認同,五年級的時候,本來六班改成五班,所以來了很多已經認識的新同學,那時候中午吃飽飯後,幾個同學一起跑到八連溪游泳,在上課前再衝回來,而且是樂此不疲。那年開始推廣手球運動,比躲避球好玩多了,至少追、趕、跑、跳、碰都有,而且一點都不緊張。現在想起來最好玩的是寫作文,不管什麼題目,最後一句一定是「‧‧大陸,解救苦難的‧‧‧」。雖然只是40年前小學生的作文,卻和十年前有一次參加一個研討會,來自對岸的教授們所發表的論文最後一句居然一模一樣,「‧‧祖國,統一‧‧‧」,可見當年的我們,也有教授級的水準。
    我們不僅品學兼優,還非常很老實,在當時規定學生不可以買參考書,督學常常會來抽查,有一次督學突擊檢查另一班,發現每個人的書包都沒有參考書,就對學生說:好學生不可以說謊,你們有沒有買參考書?大家都搖頭。又問參考書都放哪裡?結果有人指講台底下。六年級的時候在學校推薦下,買謝冰瀅寫的一本課外讀物,這是我最早看的一本書,真正啟蒙的是漫畫書。那時候還會排全校看電影的課外活動,只記得那些女生還看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民國58年畢業,到今年剛好40年,雖說有些事情記憶猶新,但也有許多兒時記憶漸漸淡忘,在即將將進入100週年的前夕,把一些求學經過寫下來,也是一件很高興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