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16日 星期一

2025-06-14淡水社大五股觀音坑戶外課

 認識五股-2025-06-14淡水社大八里班戶外課

今日行程:五股西雲岩(石碑、「台北西國三十三所靈場」、萬年塔)、開山凌雲寺(嘉慶丙子年重建石碑)、凌雲禪寺(「台北西國三十三所靈場」、禮佛古道…)。照片來源:八里班群組。













五股觀音坑開山凌雲寺的重建石碑

 認識五股-觀音坑開山凌雲寺的重建石碑


開山凌雲寺嘉慶丙子年(嘉慶21(1816))石碑 額刻「重建凌雲寺誌美」

原碑文簡單說明如下:曾於乾隆六十年(1795年)任職臺灣府儒學訓導,並署彰化縣 儒學訓導的楊梅先生。在嘉慶二十年(1815)到此一遊,根據碑文紀錄,凌雲寺是謝延賢所捐資開創,主祀神是觀世音菩薩,不過他看到的時候已經倒壞許久,畢竟從1735年到1815年過了80年,所幸廟址還在,觀世音菩薩則被寄放在西雲巖,延續香火。原本凌雲寺的地,現在由楊家等六、七戶貧民耕種,每年要繳八錢作為香火錢。在他來觀音山之後,發現這裡山秀泉甘、地僻人稀,是養老的好地方,本來想要在這裡購地定居下來,可是似乎沒有談妥。後來楊梅就想雖然不能購地定居,如果重建凌雲寺,他日建成之後還是一樣可以居住在這裡,所以因此就和庄內的人與其他的耆老說明興建古寺的願望,期能安神庇境。經大家同意後621日起工,中間遭遇風雨損壞,到1012日才完工,之後請西雲岩長老以及觀音坑內各頭家恭迎佛祖回山安座,最後是神安人樂,楊梅先生也認為這樣可以達到他的希望了。另,碑文所指「薛大老」,應係淡水同知薛志亮。

從碑文裡面的背景時空背景來分析,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例子,楊梅先生並不是今台北這邊的人,他在台南、彰化住過,最後退休之後,雲遊天下來到了觀音山的觀音坑,是根據什麼樣的心態決定要買地建屋。很好奇從一個文人的角度,尤其是從事與教育的文人學者來看,觀音坑的觀音山到底有什麼迷人之處。

乾隆嘉慶年間,大環境的治安也是考慮的因素吧,林爽文事件、閩客械鬥、海賊來襲都是現實的考量。

凌雲寺為何沒落,應該是和胡焯猷興建西雲巖有關,畢竟凌雲寺太偏僻了。另一方面胡焯猷是大墾戶,雄厚的資金和人脈讓西雲巖成為地方信仰中心。


2025年6月13日 星期五

在萬里、大武崙的山林裡遇見礦工的記憶

 認識三芝--萬里輕便鐵道田調--在萬里的山林裡遇見礦工的記憶



—兩次幾乎迷路的田野,卻找到隧道與記憶

這篇故事發生在萬里山區,是為了追尋早期輕便鐵道的遺跡所展開的一段田野旅程。不只找到了隧道口,更意外地,從兩位素昧平生的礦工口中,聽見了一段段屬於北海岸人的移動與勞動史。

第一段偶遇:山林裡的煙,指引我走向一位許姓礦工

那次原本是為了尋找大武崙地區的輕便鐵道舊線與隧道遺跡。地圖上雖有模糊的標記,但真正走進山裡,才發現路早已被時間與雜草吞噬。沿著一條山徑摸索許久,眼看四周除了風聲與蟲鳴之外再無人煙,我開始懷疑是否走錯了方向。

就在我幾近迷路、準備放棄的時候,意外地從下方約百公尺處看到一縷煙升起。那是有人工地燒草。我如獲至寶,立刻往煙處走去。穿越了一段密林,踩著潮濕的落葉與凌亂的樹根,終於在一塊開墾中的山坡地上,看見了一位男子。

他見我從林中冒出,顯然吃了一驚。畢竟山林不是常有旅人出沒,更何況是手持開山刀,一身泥土的陌生人。我連忙解釋來意,告訴他我是做地方田野調查的,這回是特別來找尋舊輕便鐵道的隧道口。

他點點頭,但馬上說他不是本地人,只是近年搬來這裡整地種些東西,對以前的事了解不多。他補充說,他家住在上面的大馬路旁。然後他問我:「你是從哪裡來的?」

我說:「三芝。」

他的眼睛突然了起來。「哦?你是三芝人啊?我是石門人,我姓許,以前是在尖山湖那邊,跟那邊姓許的都是親戚啦。」

原來,我們有著一樣的地方記憶。他的話匣子打開了。他說尖山湖瀑布步道入口,爬上去一百公尺,右邊下方有一個水塔,那塊地是他家的。他年輕時曾來萬里這邊挖煤礦,時間大約是民國五○年代,礦工的生活雖然辛苦,但那時不少人都是這樣從石門一帶搬來萬里、甚至基隆討生活。

他說那時礦場很多,坑道分布在山頭與山腰,有時候還要推著礦車走過窄窄的便道。那條我正想找的隧道,他依稀記得有過,但早已荒廢多年。已經被棄土場掩埋了。

這些細節,在文獻裡幾乎找不到。這不是歷史資料,而是記憶碎片,是那個從山林中升起的煙,替我指引了通往歷史的路。

第二段偶遇:外木山的山徑旁,一位熟悉口音的陳姓礦工

兩年後,我又來到萬里的另一端——靠近基隆大武崙的山區。那裡據說也有一段輕便鐵道,通往外木山方向,還有一座隧道,位置極為隱晦。當我再度陷入地圖與實境不符的迷惘時,命運又一次把一位關鍵人物送到我面前。

那天我正在路旁停車,邊思考接下來該往哪裡走,剛好看到一位在斜坡上的背影。顧不得上坡路段離跑帶衝的到他家門口。他看起來七十幾歲,黝黑的皮膚與厚實的雙手,明顯是長年勞動的身體。他正要關門,一邊留意著我這個東張西望的陌生人。

我上前問路,他先是遲疑,但當我一說我是三芝來的,他立刻熱情了起來。「我也從你們那邊來的啦!」他說。他姓陳,家在石門,住在往尖山湖的茶工廠附近。

「以前我也在這邊挖礦,那個隧道我知道啦,走這邊……」他指著一條隱約的小路,仔細地跟我說要往前走走,哪裡有一些水管當地標,順著水管就到了。

我問他,當年來這裡做礦工的石門人多嗎?他搖搖頭說:「不多啦,我認識的大概三、四個而已。」

或許,這些人的名字如今已經消失在記錄中,但他們的身影曾在這座山裡搬運煤炭、推拉礦車。他們在這裡度過黃昏與早晨,也留下了一條條被我們追尋的鐵道線。

地圖的背後:人與地的牽連

兩次幾乎迷路的田野,兩次來自「故鄉」的人物引路,兩次礦工的生命故事。我在萬里的山裡,不只是找到鐵道與隧道口的位置,更意外撿拾了一塊塊遺落的地方記憶。

這些記憶不是存在於典藏室裡的文件,而是在某個燒草的午後、某個路邊的寒暄中,被自然地講出來。他們或許只是礦場中的一員、村落裡的某戶人家,但卻構成了北海岸居民向外移動、在山中掘礦的歷史縮影。

地方的記憶,常常是這樣零星的、流動的,卻因為一場田野的偶遇而被激活。研究者如我,只是剛好走過那條路,問對了一個人,然後,記憶就這樣浮現了。

這,就是田野調查最神奇的時刻。